被迫成为公主的太子
本帖最后由 nxrnxr 于 2025-6-15 18:40 编辑自我介绍:我是个小白,写了2万字,有点慢热,希望大家能看完,文笔较差,还望海涵,希望大家多评论,指点我的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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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
鎏金龙首扶手被拍出一声闷响。皇帝李令日撑着御案霍然起身,冷冷的说:"皇后有没听过《铃下谣》?"他一把抓起御案上的奏折狠狠掷下,几份奏折扔到皇后的身前……
皇后沈兰挺直的脊梁晃了晃,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进掌心。她仰起脸时,烛火照着含泪的凤眸,皇后说道:"陛下当真要信那些莫须有的童谣?"素白中衣下隐约透出锁骨处狰狞疤痕——那是三年前刺客毒箭留下的,"璋儿在太庙抓周时攥住您的玉玺,钦天监说是紫微转世......"
"住口!"皇帝大声喊到,之后站起身子边走边念着:“ 金铃铛裂日头消,李树枝上乌鸦叫,小狸猫裹黄龙袍,蜘蛛结网在丹墀,老鼠偷印过御桥,阿嬷墙根缝寿衣,老槐空心雷火烧。”他望着跪在下的皇后身影,恍惚又看见当年东宫大火里,那个抱着婴孩撞开火海的太子妃。金丝楠木燃烧的噼啪声中,她背上锦缎烧成焦布,却护着襁褓的婴儿。
熏炉腾起的龙涎香好像突然变得粘稠,让人感到不适,皇帝沙哑的声音穿过香雾:"朕本是不信的,可昨夜羽林军在承乾宫...搜出五毒偶人,针扎的,是朕的生辰八字。太子自幼早熟,怎么不知道什么是造反!!"
鎏金狻猊香炉吐出青烟袅袅。皇后染着蔻丹的指尖早以陷入手掌,流下了几滴血。手掌的疼痛让皇后想清楚了一些事,她忽然间大笑起来,笑声在大殿中徘徊:"原来陛下早备好了这出巫蛊戏码。"一滴血珠从掐破的掌心坠下,在白玉砖上绽开,"既要鸩杀亲子,何苦栽赃稚童?"
"哐当——"
鎏铜门环被撞得声声作响,十岁孩童身上穿着绣着四爪蟒纹的衣袖,但衣服早已蹭满朱漆和灰尘。李云辛抬脚又要踹紧闭的殿门,却被两个小太监抱住腰身,明黄缎面虎头鞋堪堪踢在鎏金门槛上。
“放开我,我要去见父皇,我要向父皇解释,定是孙贵妃干的,是她陷害我的。”
"殿下使不得!"老太监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砖,"前几日东宫当值的二十宫人全被拖去杖毙了,您就当发发善心可怜可怜奴才们......"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环佩叮咚。鎏金门扉吱呀裂开道缝,正午阳光透过大门潵了进来,照着皇后的身影。她左手扶着宫门,强撑着身体说:"本宫以前教过你,储君该有储君的体统。"
太子猛地挣开束缚,衣服有些凌乱,太子连滚带爬到母亲跟前。他头发些许凌乱,一缕乌发黏在汗湿的额角:"他们说父皇要废了儿臣,要治儿臣死因;儿臣记得,前几日太傅还夸儿臣《帝范》背得好!"带着灰尘的手掌抓住皇后衣裙诉说着自己冤情,大声喊"定是孙贵妃,她害得儿臣,她前几日给了儿臣几个宫女……”
"李怀璋!"皇后突然厉喝,惊得跪在太子身边的几个太监身体颤动。她露袖口腕间的佛珠,用檀木珠子硌在儿子稚嫩的下巴上:"你记住,只要本宫还是皇后,你就永远不会被治罪,永远都是天下的太子。"
少年仰起那略显苍白无力的脸庞,他这才发现母后的胭脂涂得好像比往常厚重,但却盖不住她那憔悴的容颜。远处突然传来“太子殿下,慎言啊!小心再被御史奏个出言不逊。”不远处传来孙贵妃的声音。皇后猛地抽回衣袖,织金翟纹划过太子泛红的指尖。
孙贵妃的孔雀蓝翟衣掠过鎏金门槛上,鬓边累丝金凤口中衔着的东珠正巧挡住太子视线。她忽地用染着朱红蔻丹的指尖轻点唇瓣:"哎哟,太子殿下这身蟒袍怎的沾了灰?"腰间禁步随着俯身动作撞出泠泠清响。
她说话间从袖中抽出一方用金线秀着兔子的罗帕,作势要替太子擦拭额角汗珠。皇后猛地将儿子扯到身后,织金翟纹广袖扫落罗帕的瞬间,皇后看见这帕角用银线绣着的生辰八字——正是皇帝今年新改的万寿节日期。
"妹妹这兔子绣得倒是精巧。"皇后碾着落在凤头履下的罗帕,鞋底金线勾着的珍珠正压住兔子,"只是本宫记得,前日内务府呈上的巫蛊偶人身上,也缠着这样的银线呢。"
孙贵妃忽地掩唇轻笑,发间珍珠步摇相撞发出一阵阵声响:"姐姐说笑了,这银线可是暹罗贡品。"她指尖抚过腰间缀着的镂空金香球,一缕青烟袅袅溢出,"就像那日从东宫搜出的五毒酒——哎,太子殿下年幼贪玩,误把西域剧毒当糖霜也是有的。"
“这明明就是你……”
孙贵妃突然画风一转,好似跟人聊着家常一样边走边说:"太子殿下可听过近日坊间新童谣?"腰间禁步随步伐晃出诡谲韵律,"什么'金铃铛裂日头消,狸猫披着龙袍笑'——您说这狸猫,该不会是指那些偷食御膳的野物吧?"
太子踉跄后退半步,要不是身边的太监扶着,怕早就跌倒了。太子李云辛用那充满血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孙贵妃,突然嘶声喊道:"我养得那是一条猫,不是寻种东西,贵妃怕是有些醉酒了吧!还有那个童谣定是有人蓄意编造的!上月孤还在国子监学子在抄录《帝范》......"少年尾音突兀地断裂——他终于想起在那抄书时,他的几位陪读私藏的可能正是那绘有狸猫戏龙图的年画。
"殿下慎言。"孙贵妃轻叩腰间镂空金香球,溢出的一缕青烟好似化作狰狞虎形,步步向太子紧逼。"前几日浣衣局井底捞出个木偶人,偏生穿着褪色龙袍料子裁的小衣。"她忽然俯身逼近,"您猜那木偶人衣服上的龙纹是四爪还是五爪?"
皇后一下子把李怀璋拉到身后,挡在李怀璋与孙贵妃之间,再用手死死的掐住太子手腕,制止李怀璋继续说下去,并说:"童谣终归是童谣。"她指尖深深陷进儿子腕间旧疤,那是三年前刺客毒箭留下的痕迹,"璋儿抓周时攥着玉玺不放,钦天监说那是紫微星临世之兆,陛下当年......"
"姐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孙贵妃截断话头,掩唇轻笑说"钦天监之前还呈上的星象图可写着呢,我记得好像是,紫微星旁多了颗带血光的克命星。”
皇后手腕上的佛珠突然绷断,檀木珠子滚进青砖缝隙。"孙昭仪今日熏的可是清梅令中香?"皇后制止了身边的婢女,亲自俯身拾起掉落在青砖上的佛珠。"本宫记得你初入宫时,就最爱用这香了,我记得当年刘贵妃小产......"
"陛下急召呢!"孙贵妃突然抬高声调,“还请姐姐快点过去,不要在这浪费时间了”
"母后别走!"李怀璋带着哭腔的呼喊让皇后身形微晃,她搭在鎏金门上的手背青筋凸起,却始终没有回头。春日柳絮乘着穿堂风扑进殿内,落在太子散开的衣襟上,像落了一场转瞬即逝的雪。
怕
鎏金门重重合拢的刹那,几个太监猛地撤了力道。李云辛如断线木偶般摔在冷硬砖地上。
大顺永安六年五月六日
窗外的蝉鸣吵得人心烦,我趴在书案上数砚台里的墨点。已经第七天了,听母后侍女玉春说,父皇明明每日都来母后宫里用膳,却连我的名字都不曾提起。看完越来越来严了,朱漆门上的铜锁换了新的,就连我身边侍候的宫女太监都被调走,换成了几位新太监和宫女,但在我的强硬下留下了一个春桃。导致了这几日采荷花的差事都交给了新来的春桃。
今天起床,我通过门缝看去,发现门口站着的不是原来那几个太监了,而是几个带刀的侍卫,怕是担心我的“安全”派来“保护”我的吧!这几日的午饭有股怪味,搞得我都吃不下去饭。我现在还是太子,他们就这么轻视我,如果我不是太子了,那几个新来的太监怕不是要上天,气得我摔了碗筷,叫他们给我重新准备,可那几个新来的太监油盐不进,又给我准备一样难吃的饭。
晚上听到墙外有女人哭,听春桃说外面有两个嬷嬷提着白灯笼走过,灯笼上写着“驱邪”两个黑字。
大顺永安六年五月十三日
今日,孙贵妃派侍女给我送来了几道我喜欢吃的的菜和一些糕点,说是,孙贵妃看我这几日清汤寡水,准备给我改善点伙食。春桃想帮我拒掉,但是想着孙贵妃害我对她确实没什么好处,如是就接下了。品尝了一下感觉,菜的味道有些淡,但总体来说确实比以往的菜好多了,只不过味道偏淡。不知道是不是的厨娘手抖得厉害,每份饭菜都少得可怜。
晚上,御膳房送来的我最爱吃的玉簪花糕,但它的酥皮也软塌塌的,像被水泡过的宣纸。
大顺永安六年五月二十九日
早上起床梳头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玉簪总是对不准发鬓,最后靠着春桃才帮我梳好了头发。春桃说我手心烫得像煨栗子的炭盆,可我总觉得骨头缝里渗着寒气。握笔临摹时,感到笔杆子竟比红缨枪还沉。
大顺永安六年八月初十 晨起闷热
巳时刚过,春桃就带着李太医闯进寝殿。李太医搭脉的手指凉得像井水,在腕上停了半晌才说:"殿下风寒未愈,需静养。"他说话时眼睛没有盯着我而是盯帐幔上的流苏,喉结上下滚动得厉害。应该怕是我与他扯上关系
我抬手敬太医茶时,袖口竟然滑到手肘,我愣了愣。这是太医说:“殿下这几日有些消瘦,要多注意饮食。”
送走太医后,我找个铜镜,好好的端详了一下自己,发现铜镜中里映出的人影瘦得陌生,下颌线条竟变得如初春柳枝般柔婉,没有腰带多绕了两指才系。
雷雨突至,窗缝漏进的水汽把铜镜蒙得模糊。抬手擦镜面时,惊觉喉结摸起来只剩个小米粒似的凸起。暴雨声中传来炖鸡汤的香气。春桃端着鸡汤过来
"殿下快点喝些鸡汤,补补身子吧。"
春桃的声音混着雨声从屏风后转出来。
“哪来的鸡汤?”李怀璋。
“回殿下,是御膳房送来的。”
我蹙眉望着那碗浮着油星的汤,"御膳房这几日连例菜都克扣,怎会突然这般殷勤?
“说不准是皇后叫御膳房送来的,殿下喝点吧,之后再喝点药吧。”
大顺永安六年六月十九日
辰时刚过,殿门便重重打开。张嬷嬷身着玄色宫裙带着几个粗使婆子破门而入,仍然大声喊到“殿下,老奴奉皇后懿旨到来。”
"给殿下换些合用的典籍。"张嬷嬷枯枝似的手指划过书架,突然攥住那卷《孙膑兵法》。我扑上去抢夺时,却被她身后的几个宫女控制了,并用赤金缠丝臂钏把我双臂拘束于后背——那钏上刻的"诫"字纹,正是内廷司惩戒犯事宫人的制式。
两个婆子抬着沉香木箱重重砸在地上,李嬷嬷开箱子从中捧拿出《女诫》,《女四书》等
"这些杀伐之物,殿下往后是用不着了。"张嬷嬷手指叩在《六韬》封皮上,袖中暗藏的戒尺已压住我腕脉。婆子们将兵书扔进藤筐时,《尉缭子》被她们粗暴的撕裂开来,露出夹层里我十三岁时批注的"平戎策"。
我欲夺回那卷《帝范》,却被张嬷嬷用九翟纹锦帛缠住我的双手。春桃扑上来想要帮助我,被李嬷嬷用戒尺击中膝盖。
"殿下莫要为难奴婢们。"张嬷嬷用戒尺抵住我下颌,说:“守守规矩吧,马上就要学习礼仪了”
大顺永安六年六月二十二日
好在,我听到些风声,提前把日记和一些宝贵的书籍提前藏起来了,这才没有被收走。也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顺永安六年七月二十日
母后踏着时的雨声进来,她用手指抚过我鬓角时,我抬头望着母后,发现她鬓边的青丝竟有些斑白,眼角细纹好似比上月深了许多,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
"璋儿,"她低声唤我,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她的目光在我脸上游移,仿佛在寻找什么,又仿佛在逃避什么。烛火映照下,她眼底的疲惫与挣扎清晰可见,手中的帕子被攥得几乎撕裂。
"他要废了我是不是,应该不止要废了吧?应该还要干什么吧?"铜漏声突然变得很响,滴滴答答的在响,"翰林院拟了多少道折子?那些老顽固们又说了什么混账话?还是说..."我攥紧衣袖,声音沙哑而压抑,"他终于要给那个女人腾位置了?"
窗外的雨声渐大,雷光闪过,映出母后苍白的脸色。“放肆!”母后大声一喊,抬手一巴掌扇了过来,说“你父皇为了江山社稷,殚精竭虑,你身为太子,不思进取,反而口出狂言,成何体统!这几日好好反思一下吧!”母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却掩不住其中的疲惫与无奈。
记不清楚当夜母亲是怎么离开的,只记得当夜雨下的特别大,仿佛要将整个皇宫淹没。雨声中夹杂着雷声,像是天地在呜咽,又像是命运在嘲笑。
第二章
“陛下, 真要这么绝情吗?”
皇帝仿若一尊木雕,丝毫未被这声质问所动,手中朱笔在奏章上不停游走,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细微而急促的沙沙声,似乎在宣告着他对眼前事务的全神贯注,又好似在刻意忽略跪在脚下的皇后。
沈兰跪在养心殿中央,往日威严的六龙四凤冠早已不见踪影,只余一支素银簪子斜斜地插在松散的发髻间,几缕青丝凌乱地垂落在她苍白的脸颊旁,更添几分憔悴。她身着一袭素衣,在这的御书房中,显得格外孤寂。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些,再次启唇,声音里的凄凉与哀求愈发浓重:“陛下,当真要将事情做绝吗?” 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攥住裙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褶皱的裙摆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许久,皇帝缓缓搁下手中朱笔,漆黑的眼眸中仿佛燃烧着火焰,恶狠狠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皇后,冷冷开口:“绝情?什么叫绝情,太子怕是比朕更清楚!”
“轰隆”
“嗒“
“殿下,好厉害,这么难的残局,您都破解了。” 春桃那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笑意盈盈,话语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钦佩。
听闻春桃这般夸赞,李怀璋白皙的脸庞瞬间泛起红晕,恰似天边的晚霞,透着几分腼腆与羞涩。他动作轻柔且缓慢,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
房门被轻轻推开,孙贵妃缓步而入。她身着一袭墨绿绫罗长裙,发间金簪闪烁,腰间的禁步随着步伐叮当作响,给原本静谧的殿内添了几分别样的氛围。她目光扫了一眼太子,唇角微微扬起。
“贵妃娘娘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春桃见状,迅速侧身挡在太子身前,目光警惕,神色紧张,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防备。
孙贵妃仿佛未察觉春桃的敌意,目光越过她,看着李怀璋,声音好似春日微风:“太子殿下,臣妾听闻殿下这几日烦闷,特来陪殿下对弈一局,殿下可愿赏脸?”
又一声惊雷 “轰隆” 炸响,仿若一道利箭撕裂苍穹。
“绝情的明明是陛下,您啊!陛下您忘记了,当年刺客行刺,臣妾为护您周全,以身挡住那枝毒箭。毒发之时,臣妾浑身剧痛,差点就丢了性命!您可还记得?璋儿五岁就启蒙,臣妾亲手教他握笔。每日天还未亮,便起身诵读,哪怕寒冬腊月,滴水成冰,殿内的炭火都难以驱散寒意,他仍坐在书桌前,从未有过一丝懈怠。臣妾心疼他年幼,他却说‘父皇治国辛劳,儿臣怎敢懈怠’。这些难道陛下不知道吗!”
“够了!” 皇帝猛地一挥手,衣袖带起一阵疾风,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烦躁。“这些朕都知道,所以自他呱呱坠地之时,朕便力排众议,将他立为太子。”说罢,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眉眼间满是疲惫与无奈,似是被这桩事折磨得心力交瘁。短暂沉默后,皇帝长叹一口气,继续开口,语气中愤怒与痛心交织:“可他呢?他究竟干了什么!如今做出这等荒唐事,全然不顾皇室颜面、祖宗规矩,朕的一番心血,算是付诸东流了!“
陛下!” 沈兰虽然双膝跪地,但是她的身姿却笔挺如松,周身散发着一种波澜不惊的威严,仿若一尊神祇。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且深邃,犹如幽潭,直直地凝视着陛下,那眼神中潜藏的坚定。沈兰她微微一顿,深吸一口气说:“陛下真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吗?!”皇后的这句话,仿若一枝淬了毒的利箭,裹挟着破风之势,“嗖” 地一声,精准无误地刺破了皇帝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虚伪面具。
“轰隆”又是一声雷声,雷公好像玩够了,终于想起了正事,赶紧让着雨神过来下雨。紧接着,豆大的雨点 “噼里啪啦” 地砸落在宫殿的琉璃瓦上,转瞬便连成一片,化作倾盆大雨,肆意冲刷的宫墙。
或许确实是几日太过于无聊了,李怀璋答应了孙贵妃的请求。亭中,“殿下自小研习围棋,棋艺高超,臣妾不过半路入门,略知皮毛,便斗胆执黑先行。” 言罢,她素手轻抬,捻起一枚黑子,在空中稍作悬停,而后优雅地落在棋盘之上,孙贵妃满脸笑容,她那笑容恰似春日有暖阳,能暖化人心,随后她轻声吐出一字,“请。”
太子冷哼一声,勉强落下一枚白子。棋局展开,黑白交错,杀机暗藏。亭外,狂风裹挟着雨点愈发张狂,吹得庭院中的树木枝叶疯狂地抽打窗户,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恰似鬼哭狼嚎,与隆隆雷声交织。
孙贵妃边落子边笑道:“殿下的棋风果真凌厉,可惜啊,这棋局……”她顿了顿,一子落下,将太子的白子困死一片,“似乎已无翻盘之力了。”
太子手指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冷冷问道:“贵妃娘娘这话,究竟是何意?”
“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孙贵妃掩唇轻笑,声音轻柔,“您瞧这棋盘,多像您如今的处境。听说皇后娘娘正在养心殿为您的性命而求情吧,可惜啊,纵使她舍了凤冠,怕也难逃这棋局的结局。”
“殿下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孙贵妃掩唇轻笑,声音轻柔,却透着如冰锥般刺骨的寒意,“您仔细瞧瞧这棋盘,一子一子,布局落子,不正像极了您如今在宫中的处境吗?听闻皇后娘娘此刻正在养心殿,为殿下的性命向陛下苦苦求情,可叹呐,即便她不惜舍弃凤冠,恐怕也无力扭转这既定的结局,就如同这棋局一般。”
李怀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拳头紧紧攥起,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意:“贵妃娘娘的消息倒是格外灵通。”
孙贵妃俯身靠近李怀璋,低声道,“殿下可知,那浣衣局的木偶人是谁放的?这宫里啊,人心如棋,步步惊心。”
转瞬之间,殿外狂风戛然而止,唯有磅礴大雨依旧下个不停,发出密集的 “滴滴答答” 声。
太子盯着棋盘,残局如他的命运,毫无生机。许久,他强压心头怒火,冷冷道:“贵妃娘娘请回,孤不奉陪了。”
孙贵妃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优雅起身,轻轻拍拍手,腰间佩戴的禁步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 “叮咚” 声响,仿若在为这场胜利奏响凯歌,“殿下保重,臣妾告退,这紫禁城的雨,向来是要淹没旧人的。。” 言罢,她款步离去,只留下太子在亭中,望着那残局,满心愤懑与不甘。
养心殿的门 “吱呀” 一声,被缓缓打开,皇后仿若一尊失了神采的木雕,身形僵硬地跨出殿门。手中那明黄色的圣旨,此刻仿若有千斤重,压得她的手臂微微颤抖。殿外的雨幕,愈发厚重,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面,溅起层层水花,好似她此刻千疮百孔的心。
“令日,你为何如此狠心。”
此时贴身宫女翠儿见状,眼中满是心疼。伸出手轻轻搀扶住皇后的胳膊,说:“娘娘,我们回宫吧。” 皇后像是没有听见,依旧自顾自地喃喃自语着:“令日,你怎能如此狠心……”
第三章
凤仪殿内,一片死寂,唯有沈兰手中的针线偶尔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她身着明黄锦缎宫装,面色平静却难掩眼底的凝重,端坐在雕花楠木椅上,身姿笔挺却透着几分疲惫。手中那绣了一半的肚兜,此刻似有千斤重,每一针穿梭,都像在拉扯着她的心弦。
“璋儿什么时候到。”皇后沈兰抬起头望着身边的张嬷嬷。
“已经派宫女去请,应该已经路上了,马上就能到了。”张嬷嬷说。
皇后听完,也没说什么,继续平静着绣着手中的肚兜。风仪殿内又回到一片死寂了。
过了一会,外面的传来了一声声急促的脚步,又一次打破了凤仪殿的死寂。皇后慢慢放下正在绣着的肚兜,拿起了桌上的圣旨,站了起来。
殿门被缓缓推开,李怀璋迈入殿内。他身上一袭玄色长袍,可尺寸却明显偏大,宽大的袍袖仿若两只垂下的布袋,随着他的动作晃荡,下摆有点拖在地上,走起路来有些拖沓。领口处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愈发衬得他身形清瘦。
那过长的衣摆让他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似是怕被绊倒,姿态间少了几分往日太子的英气洒脱,多了一丝别样的柔弱。他的脸庞本就生得俊美,此时因几日幽禁,面色略显苍白,眉眼间竟隐隐透着几分女性的柔美,双眸水润,眼尾微微上挑,恰似春日里含露的桃花。一头乌发虽束起,却有几缕发丝松散地垂落在脸颊旁,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感。
“儿臣,参见母后。”太子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跪下,接旨。”沈兰说。
李怀璋看到母后手中拿着的圣旨,连忙跪下倾听圣旨。
"太子怀璋,悖逆天常,不配为太子,改封平阳公主,赐名李若璃。"
这圣旨很短,就几句话,但这几句话却给李若璃的给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这样的结果。她在来得路上设想过无数可能——贬谪到边疆去,圈禁于府中,甚至是赐死。但从未想过,父皇意会下如此荒诞的旨意!
李若璃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脸色惨白,嘴唇颤抖说不出完整的话:"母后……这是何意?"
沈兰眸光冷厉,指尖掐进圣旨边缘:"圣旨的意思很明确了,不容违逆。"
"儿臣不服!"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狰狞,"儿臣是太子!是父皇亲封的储君!还有母后,您说过会保住我的太子之位的。"
"闭嘴!"沈兰厉喝一声,"你如今还敢提储君二字?东宫搜出的巫蛊之物,桩桩件件皆指向你!若非本宫在你父皇面前苦苦哀求,你早已是刀下亡魂!”
“那明明就是孙贵妃对儿臣的陷害,母后难道你都不相信我了吗?”李若璃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望着皇后,语气中带着几分绝望的说:“母后,您难道也不信我?儿臣自幼在您膝下长大,您比谁都清楚我的为人!孙贵妃设计陷害,欲置我于死地,您为何……为何不查清真相?”,
“真相?真相如何,沈兰讥笑着说,“早已不重要。东宫的巫蛊之物,证据确凿,满朝文武皆知。你以为,你父皇还会听你辩解?”
看着今日的母后衣着十分华丽,好像在宣誓着自己还是后宫之主,她突然反应过来,冷冷的得说:看来,母后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弃我……"
"啪!"
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力道重得让他偏过头去,唇角都渗出血丝。沈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凤眸冰冷:"从今日起,世上再无太子李怀璋,只有平阳公主李璎珞。"
她抬手一挥,两名嬷嬷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肩膀。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李怀璋剧烈挣扎,却被两个嬷嬷死死摁住,。
沈兰从张嬷嬷手中接过一只青玉碗,碗中药汁泛着诡异的幽绿色,浓郁的药香里夹杂着一丝腥甜。
"喝下去。"她冷声道。
"不!"李怀璋死死咬紧牙关,眼中满是恐惧,愤怒与不解:"这是什么?!"
沈兰面无表情,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本宫不想说第二遍。"
药汁被皇后强行灌入喉中,苦涩中带着一丝甜腥。李怀璋剧烈咳嗽,可药已入腹,很快,一股灼烧般的痛感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她惊恐地想吐出来,但不管她怎么努力这一切只是徒劳。下颌骨开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原本就不怎么分明的棱角轮廓,正像春雪般软化,变得更加柔和,脸型变得小巧而精致。仅剩一点的喉结,也慢慢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啊...啊!"他想尖叫,却发现嗓音在拔高。原本处于变声期的沙哑声线,此刻像被什么拉扯着,逐渐变成清亮的童音,最后竟带上一丝少女特有的柔润尾调。
她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咔"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重塑。太子惊恐的往下体摸去,却在触碰的瞬间僵住,是那么平坦、光滑,再无任何男性的痕迹。仿佛他生来就该是如此模样。
"不……不可能……"
嘶哑的声音从她喉间挤出,手指发疯似的摸索着,却只证实了那个可怕的真相——她彻底变成了女儿身。
皇后平静着注视着这一切,仿佛这只不过是在观赏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宫宴表演。
李若璃瘫软在地上,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原本英气的眉目此刻只剩下惊惶与脆弱。她颤抖着抬起头,眼中燃烧的怒火与绝望。
“为什么……?”她的声音已经彻底变成了少女的清润,却带着些沙哑,“母后……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沈兰垂眸凝视着她,神色依旧如古井无波,仿佛只是在端详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她缓缓屈膝蹲下,纤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抬起李若璃的下颌,迫使那双惶然的眼与自己相对。
“怀璋,”她启唇,声音轻柔得似羽毛拂过,却又冷冽如淬了霜的寒刃,“不,如今该唤你——若璃了。”指尖的凉意透过皮肤渗入,“你犯的,可是谋逆大罪。要保住这条性命,你以为……不需付些代价么?”
李若璃瞳孔骤然紧缩,心口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掌狠狠攫住,窒息般的痛楚瞬间蔓延。
“我……未曾谋反!”她急喘着,试图压出往日那低沉男声,喉间挤出的却仍是尖细颤抖的女音,“这一切皆是孙氏构陷!你们……你们如此行事,又如何堵得了天下悠悠众口?”
“够了,翠儿为殿下更衣吧。”
“诺。”
李若璃木然立在铜镜前。镜中映出的少女,身着一袭新换上的淡紫冰绡罗裙。那衣料薄如蝉翼,泛着流水般的光泽,柔顺地贴合着她身体的曲线。束腰的宫绦被仔细系紧,勒出那不盈一握的纤腰轮廓,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宫女们方才为她梳理的云鬓轻挽,斜插着几支点翠珠钗,随着她细微的颤抖而摇曳生辉。镜中人眉目如画,杏眸含情,裸露在外的脖颈与手臂肌肤欺霜赛雪,分明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可李若璃只觉得镜中映出的影子陌生得可怕——这身华丽却束缚的衣裙,这纤腰,这雪肤,这含情带怯的眼眸……哪里还寻得到半分昔日东宫太子的凛然威仪?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锁骨下方那片细腻的肌肤,触感冰凉光滑,却让她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恶心与疏离。这具躯壳,这身装扮,都在无声地嘲笑着她。
“殿下……”翠儿捧着那枚莹润的玉镯,小心翼翼地趋前,却在触及她冰冷的目光时吓得后退半步。
沈兰抬手,无声地自翠儿手中取过玉镯。她缓步上前说:“手。”李若璃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将手背到了身后。她抬眸,迎向沈兰的目光,那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屈辱和一丝丝的倔强。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在沈兰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注视下,将所有话语冻结在喉间。
“若璃,”沈兰的声音依旧平稳,“本宫……不想再说第二遍。”
空气仿佛凝固了。李若璃浑身剧颤,那无形的威压好似的铁箍,将她牢牢禁锢。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极其缓慢地、带着万般不愿地, 将那只藏在身后的手腕,一点点从宽大的袖口中抽了出来。
沈兰的指尖带着凉意,不容分说地扣住了她颤抖的手腕。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控制,让李若璃丝毫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温润却象征着枷锁的玉镯,被母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般的姿态,稳稳套上她的腕骨。
玉镯触肤的瞬间,李若璃突然想起幼时母后也是这样,将平安锁系在她颈间。那时的手带着暖意,而今手却带着寒意,将她强行塑造成另一个模样。“这玉镯本是太后赐给本宫的礼物。” 沈兰的指尖抚过玉镯上的花纹,“如今传给你,倒也合适。”
"母后..."
沈兰握住李若璃的手碗,力道重得让李若璃吃痛。"这镯子跟了本宫二十年,今日给你,是让你记住——"她俯身在她耳边,呼吸冰冷:"李怀璋已经死了,现在你是若璃。"
沈兰直起身子,凤钗上的明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翠儿,送公主回去。"
第四章
栖凰阁的晨光带着初秋的清冷,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斜斜地洒进来,在青灰色的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若璃被宫女轻声唤醒时,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四名宫女手脚麻利地围上来,像摆弄人偶般为她梳洗更衣。由于事发突然,尚服局来不及裁制新衣,只得从皇后往日的衣箱里翻出一套宫装暂用。而是一套显然不合身的宫装——虽然料子是上好的浅碧色软缎,但样式老旧,袖口和裙摆都有些宽大,腰间虽用丝绦尽力束紧,依旧显得空荡,衬得她身形愈发单薄纤细,像一株被强行套进陌生花盆的幼树。
宫女们在她脸上匆忙涂抹,黛粉扫过眉峰,胭脂晕染双颊,唇上点了薄薄一层朱色。镜中映出的脸,眉目被脂粉强行勾勒出柔和的线条,唇色鲜妍,杏眸因震惊而圆睁,水光潋滟。这分明是一张足以令人屏息的少女容颜,可李若璃只觉得镜中人陌生得可怕。
她死死盯着镜中那个“她”,眼中最初的茫然迅速被汹涌的抗拒和深藏的锐利所取代。这具身体,这身装扮,是强行加诸于她的第一道枷锁。
“殿下,时辰到了,皇后娘娘已在东偏殿等候。” 翠儿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眼神却不敢与她对视。
李若璃深吸一口气,她缓慢地起身。裙裾拂过冰冷的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走向那未知的“教导”。
凤仪殿和往常一样依旧弥漫着檀香气息。皇后沈兰端坐上凤椅,沈兰今日并未穿象征至尊的凤袍,而是一身相对素雅的月白色宫装,只在领口和袖缘用银线绣着繁复的花纹,发髻也只用了一支通透的羊脂白玉凤簪绾住,她刻意收敛了的威仪,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目光专注地落在走进殿门的李若璃身上,那眼神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悔恨,有痛楚,有怜惜。可这一切李若璃都不知道
李若璃走到殿中,下意识的双手合抱,置于眉前,府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男子大揖礼。“儿臣…参见母后。”
沈兰端坐凤椅之上,放在膝上的手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指尖陷入柔软的锦缎。她看着下方那个身披女装、却行着男子礼的女儿,她知道若璃心中还是认为自己是太子,而不是公主,同时还激起了他倔强的脾气。
她脸上并未显露震怒,只是那沉静的眸光微微一凝。
“手放下。” 沈兰的声音响起,平和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冻结空气的力量。这三个字清晰而简短,像一道冰冷的敕令。
李若璃保持着大揖礼的姿势,身体微微一僵。那高举过眉的双手,仿佛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属于“李怀璋”的尊严碎片。放下?意味着什么?屈服?
“放下。” 沈兰的声音依旧平静。那平静的目光,注视在李若璃僵直的臂膀上。
在母亲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李若璃的指尖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万般不甘,将那双高举过眉手臂,一点一点地,放了下来,垂回身侧。
“礼者,天地之序。从今日起,汝需从头学起。” 沈兰的声音不高,字字却如珠玉落盘,清晰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仪,“女子之礼,首重柔婉端庄,行止含蓄。” 她的目光如沉水,落在李若璃身上,“适才汝所行之礼,乃东宫储君之仪,非金枝玉叶之范,忘了吧。”
那句“忘了吧”,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像重锤砸在李若璃心上。
沈兰看着她眼中那痛苦和倔强,沈兰似乎并未在意,她微微侧身,亲自示范。
“看仔细了。” 沈兰的声音放得柔和了些许,如同在教导一个真正的初学者。她双手自然交叠,指尖微拢,轻轻置于小腹下方的位置。腰背挺直如竹,却不过分僵硬,下颌微收,目光平视前方,带着一种沉静的温和。接着,双膝微微合拢,同时微微屈膝下沉。上身保持笔直,没有丝毫前倾或晃动,只有头颈极其优雅地向下一点,幅度恰到好处,既显恭敬,又不失矜持。 整个动作流畅、含蓄、端庄,如同行云流水,与李若璃方才那大揖礼截然不同。
“看清了?” 沈兰直起身,目光重新落回李若璃身上,带着询问,“要点在于双膝并拢,同时屈膝,上身端正,颔首示意。气息需平稳,动作需柔缓连贯。无需高揖,无需俯身。”
李若璃看着母亲那完美的示范,只觉得一股更深的寒意从骨髓里渗出。这柔若无骨的姿态,这刻意的贞静与柔顺,与她骨子里桀骜、倔强,就如冰与火一样两个极端!如今让她学这个,就是让她亲手折断自己的傲骨!
“你来试试。” 沈兰的声音带着鼓励,也带着不容置疑的要求。她退后一步,留出空间。
李若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她僵硬地模仿着沈兰的动作,双手笨拙地交叠在身前,位置却偏高,显得有些局促。她试图并拢双膝屈膝,但长久习惯的男性姿态让她的膝盖下意识地想分开,屈膝的幅度也显得生硬而浅,更像是敷衍地蹲了一下。上身虽然没有前倾,却因紧张而绷得笔直,如同拉满的弓弦。颔首的动作更是僵硬无比,如同木偶被拉扯了一下脖子。
整个动作支离破碎,毫无美感,更遑论柔婉端庄。
沈兰静静地看着,眼中没有失望,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她缓步上前,并未斥责,而是伸出手。 她轻轻按住李若璃过于紧张而耸起的肩膀:“肩,放松下沉。女子之仪,肩若山岚,需稳,而非僵。” 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力道温和却不容抗拒地引导着李若璃的肩膀向下、向后打开一个更柔和的弧度。
接着,沈兰的手移向李若璃交叠在身前的手,轻轻调整着她手腕的高度和手指微拢的姿势:“手置此处,指尖如兰,微拢即可,无需用力紧握。”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纠正一个初学写字的孩子握笔的姿势。
最后,她站到李若璃身侧,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李若璃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膝盖内侧:“双膝需并紧,屈膝时如柳枝轻折,柔韧自然。幅度再深些。”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李若璃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动作的僵硬和错误。
“再来。” 沈兰退后,目光似乎带着期待。
李若璃被母亲的手引导过,身体似乎有了模糊的印象。她再次尝试。肩膀努力放松,双手位置放低了些,双膝用力并拢,屈膝的幅度加深了一点。然而,长期形成的肌肉记忆和内心的巨大抗拒,让她的动作依旧生涩、滞重,如同生锈的机括在艰难运转。颔首的动作依旧像是梗着脖子。
这一次,沈兰手中多了一柄光滑的紫檀木戒尺。尺身温润,并不起眼。她没有立刻动用,只是握着。
“双膝并拢!腰背莫要僵直!” 沈兰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教导的严厉,“屈膝时气息下沉,莫要屏息!”
李若璃被她突然提高的声音惊得动作一乱,双膝下意识地又想分开,屈膝的动作瞬间变形。
“啪!”
一声清脆却不甚响亮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沈兰极其克制地、只用了三分力道,抽在了李若璃因动作变形的小臂
一阵火辣辣的钝痛瞬间传来!并不剧烈,更像是一种严厉的警告!李若璃的身体猛地一颤,动作彻底僵住。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沈兰,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屈辱!戒尺!母后竟真的用戒尺打她?!虽然不重,但这举动本身,已足够碾碎她脆弱的自尊!
沈兰的面色沉静,唯有那双凤眸深处,翻涌着痛惜与坚决交织的复杂情绪。她握着戒尺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疼吗?” 沈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锐利地锁住李若璃,“这戒尺之痛,是为了让你记住动作的要领,记住你此刻的身份!在这深宫之中,一步行差踏错,都可能招致比这戒尺痛上百倍千倍的祸患!” 她的语气沉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醒,“收起你的心不在焉!再试!”
小臂上的疼痛清晰地灼烧着。李若璃流出了不争气的泪水,一股屈辱涌上心头。她死死咬着牙,在沈兰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带着满腔的愤恨和一丝被疼痛激起的倔强,开始了第三次尝试。
她努力回忆着沈兰的示范和指尖的引导,肩膀竭力放松下沉,双手交叠置于正确位置,双膝用力并拢,缓缓屈膝下沉,幅度比之前深了许多。上身努力保持笔直,头颈僵硬地向下一点。动作依旧笨拙,毫无美感,但至少,核心的“双膝并拢同时屈膝”和“上身端正颔首”勉强做到了。
沈兰静静地看着她完成这个极其生疏、甚至有些滑稽的万福礼,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松缓。虽然离标准甚远,但这至少是一个开始,一个属于“李若璃”的礼仪的开始。她不能奢求一日之功。
“尚可。” 沈兰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平和,带着一丝勉励,“记住此刻的感觉。姿态仍显僵硬,还需勤加练习。” 她顿了顿,看着女儿依旧倔强抿着的唇和泛红的眼眶,心中那根弦再次被拨动,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一丝,“先练到这。你需记住,母后教你这些,非为折辱,而是为你在这深宫之中,能有一条生路可走。”
李若璃低垂着头,没有回应,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心中的情绪。
“时辰尚早,璃儿应该还没有吃早饭吧,陪母后用些早膳吧。”
一旁桌上摆着两碗熬得浓稠软糯的米粥,几碟小巧玲珑的点心,一碟酱瓜,一碟银芽,还有两盏温热的杏仁茶。
“来,” 沈兰坐到位置上,目光投向依旧僵立在原地的女儿,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带着一丝不诱哄,“离母后近一点。” 她拍了拍紧邻自己右手边的位置。
李若璃不情愿地挪动脚步。慢慢的挪到了指定的位置,却并未立刻坐下,而是硬生生在那站了一缓,还坐了下去。虽然两人近在咫尺,却好似有一条鸿沟把两人分开了。
宫人奉上温热的湿帕。沈兰优雅地接过,细细擦拭指尖。李若璃有样学样,动作却带着迟滞和生疏。
早膳开始,殿内只有轻微的碗碟触碰声和细微的咀嚼声,气氛压抑。
沈兰拿起自己面前的白玉小勺,舀起一勺米粥,姿态娴熟而从容。米粥被送入口中。沈兰看着李若璃试图模仿那份属于自己吃饭的样子,但这种刻意为之,反而让她的动作更加僵硬、滞涩。
“这顿早饭,你不必用女子礼仪来吃。”
这句话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僵持。
李若璃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她看向沈兰,撞进母亲那双深邃的凤眸里。
“吃吧,随意点。”她夹起一小块酱瓜,放入李若璃面前的米粥中 “多吃吧,你身子尚虚。” 沈兰关心的说,“吃完了,去回到栖凰阁中吧,这几日,就在栖凰阁里面好好呆着抄《女戒》吧。”
第三章
午后的宫苑,静得只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一个身着浅碧色宫装的女子疾步穿行在朱红连廊下,急匆匆的,全然不顾应有的仪态。她呼吸急促,胸脯微微起伏,奔向那凤仪殿而去。”
正倚着门口出神的翠儿,突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瞥见三殿下疾奔而来的身影,她慌忙劝阻道:“殿下留步!娘娘才刚 ——”
李墨婉不管翠儿的劝阻,执意要闯入并大声喊:“母后,墨婉要见母后。”翠儿连忙挡在李墨婉前面又劝到:“殿下,你小声点,别惊醒皇后,有什么事情等皇后醒来再说吧。”
“让她进来。” 殿内轻飘飘的传出声音。
皇后沈兰并未在凤榻上安歇,而是半倚在临窗的软榻上,身上只松松披着一件素色寝衣,外罩一件薄薄的锦缎罩袍。她闭着眼,眉心微蹙,一只手无力地搭在额角,指尖按压着太阳穴,被疲惫和忧虑紧紧纠缠着。
母后——!” 李墨婉扑到软榻前,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地上,双手紧紧抓住沈兰罩袍的下摆, “母后!您告诉墨婉!您快告诉墨婉!与我相处多年的皇兄,她不是男的,而是一个女娇娥,这一定是假的吧?!”
“墨婉,” 沈兰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哀家记得,你不是去行宫陪伴太后吗?这才过了多久?”
她目光落在李墨婉哭花的脸上,又说:“太后凤体康泰?你怎么不在太后她老人家身边多待些日子,承欢膝下,也好静静心?”
墨婉发现母后在转移话题,又想接着问。可她对上了沈兰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刚睡醒的惺忪,但那眼神中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让她感到了惧怕,母后在……转移话题?母后在隐藏着什么。
李墨婉的嘴唇哆嗦着,巨大的威压让她下意识地回答这个看似无害的问题,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母后……太后……太后她老人家很好!是……是婉儿自己……自己待不住了!墨婉在太后那里里……心神不宁……总觉得……”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母后!您别问这些了!您先告诉婉儿,太子皇兄她……”
“心神不宁?” 沈兰的声音陡然转冷,李墨婉即将再次出口的质问。她微微前倾身体,手紧紧的握在那扶手上。“为何心神不宁?”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不容回避的质询意味,“你在行宫里……听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
沈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仿佛李墨婉提前回宫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比太子的生死更值得她此刻关注。她的眼神仿佛在说:回答我!先回答这个问题!
李墨婉被沈兰骤然转变的态度和凌厉的逼问吓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回避母亲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母后那冰冷的、带着审视的视线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自己的一切心思都被看穿了。“是……是行宫里的一些宫人……” 她语无伦次,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被逼问的慌乱,“她们……她们私下里嚼舌根……说了些……说了些让墨婉害怕的话……墨婉……墨婉也不知道她们从哪里听来的……心里实在怕得紧……就……” 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回到她最关心的问题上,“母后!您别管这些了!您先告诉我太子皇兄……”
““嚼舌根?!”
沈兰的声音陡然拔高,不再是带着怒意的质问,而是一种近乎失控的惊愕!那两个字像一根的针狠狠的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她猛地从软榻上挺直了身体,动作之大,让那件月白罩袍都滑落肩头,露出里面素白寝衣的单薄轮廓。她那双凤眸,瞬间褪去了所有的疲惫和伪装,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被瞬间抽空力气的空洞!
“嚼舌根?!” 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一种怪异的、破碎的调子,仿佛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的含义。她死死盯着跪在地上、因她突然爆发而吓得瑟缩的李墨婉,眼神锐利得如同要刺穿她的灵魂,“她们嚼什么舌根?!说!一字不落地给本宫说清楚!是谁?!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下贱胚子?!”
李墨婉被母亲这种近乎癫狂的厉声喝问惊到了,颤颤巍巍说:“是……是几个……几个在太后外面洒扫的老宫人……墨婉……墨婉也不认识……只记得……有个姓吴的婆子……耳朵有点背……还有一个脸上……有颗大黑痣的……她们……她们躲在回廊柱子后面……偷偷议论……说皇兄……是女子……之前假冒男子都是为了稳定朝堂。”
沈兰听着李墨婉断断续续的描述,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最后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惨白。她挺直的脊背仿佛瞬间被抽去了支撑,佝偻下来,那双死死攥着扶手,竟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绍安……行宫……太后的人……” 沈兰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被冰水浸透的寒意,“哀家把消息防得……防得铁桶一般……栖凰阁里里外外……哀家以为……以为万无一失……”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微不可闻。眼神涣散,仿佛失去了焦点。那里面翻涌的,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的无力感。
防得铁桶一般?万无一失? 结果呢?消息就像长了翅膀的虫子,飞到了太后身边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老宫人耳中!她们像谈论市井八卦一样。
她沈兰,堂堂皇后,执掌后宫多年,自诩手段严密,心细如发。为了保住这个秘密,她殚精竭虑,日夜难安,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她以为她编织的网足够严密,足以将真相死死锁在黑暗里,只待合适的时机……
可现在呢?
这精心编织的网被轻而易举地捅破了。
一股绝望感涌上心头,她视为唯一生路的计划,尚未开始,就早已结束了。
“……呵……呵呵……”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无尽悲凉和自嘲的冷笑,从沈兰唇间溢出。她缓缓地、极其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连支撑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两行浊泪,无声地顺着她冰凉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月白色的罩袍上。
殿内死寂无声。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她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上划过的、细微的“沙沙”声。
良久,她才再次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被彻底击垮后的空洞和疲惫,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她残存的力气:
“出去吧……”
李墨婉还沉浸在母后从暴怒到死寂的转变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抬头看着沈兰。
“本宫说……” 沈兰依旧闭着眼,没有看她,只是极其疲惫地挥了挥手, “……出去。本宫累了。本宫需要静一静,你想问的问题去找翠儿吧,翠儿带你去见皇兄,你大概就明白了。”
她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任何威压,只剩下了平淡。
李墨婉看着母亲那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侧脸,那紧闭双眼下无法掩饰的脆弱和绝望,心头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她不敢再问,不敢再停留。她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膝盖的疼痛让她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午后的阳光刺眼地落下来,照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遍体生寒。她回想殿内母后的失态,自己这才走了多久,宫中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当年母后就不应该同意父皇纳别的女子。又想母后最后说找翠儿,她连忙唤一旁的翠儿叫她带自己去年皇兄。
翠儿引着李墨婉,沉默地走在通往栖凰阁的回廊上。李墨婉受不了这死一般的寂静,一连向翠儿问了好几个自己心中的疑惑的问题,可翠儿只是加快脚步,始终不发一言,李墨婉不死心,又追问了几次,见翠儿如同木头一样毫无反应,最后死心了,不再发问。
回廊的尽头便是栖凰阁。翠儿停下脚步,指向那扇紧闭的宫门:“殿下,到了。”李墨婉抬眼望去——只见庭院荒芜,杂草丛生,显然久未打理,处处透着一股荒凉。
李墨婉推开的殿门,她看着殿内的陈设简单寒酸。李墨婉的目光穿过略显空旷的前厅,落在了窗边——一个纤细的身影背对着门口,静静地坐在窗边的绣墩上。她穿着一身月白襦裙,她乌黑的头发绾成堕马髻,用一支素银簪斜斜别住。她微微垂首,正对着窗前的书案,案上摊着纸笔,她手中的笔悬停片刻,又落下。
李墨婉听到开门声,那身影缓缓地转了过来。
当那张脸完全映入李墨婉眼帘的瞬间——
那是皇兄的脸! 是李怀璋那熟悉的、曾无数次对她展露宠溺笑容的俊朗轮廓!眉骨,鼻梁,下颌的线条……每一处都刻着她这么多年来最深的孺慕!
可那又不是皇兄的脸!
眉峰似弱柳扶风,胭脂染在苍白的脸颊,皮肤是那种的脆弱苍白。而那双眼睛——那双曾经充满少年意气的杏眸,此刻却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麻木,以及一种……一种被强行雕琢出的、属于女子的沉静。
她看到站在门口的妹妹,她像是受惊的小鹿,几乎是慌乱地、下意识地就想用手臂去遮掩案上的纸张和书册!动作仓促且笨拙,透着一股强烈的不愿被人窥见的羞耻感。
她张着嘴,想喊出“皇兄”却死死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震惊与荒谬感一瞬间涌上心头,她眼前阵阵发黑,踉跄着后退一步,重重撞了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皇……皇……” 李墨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破碎不堪,带着哭腔,“……兄……” 最后一个字砸在李若璃那颗早已破碎不堪的心上。
李若璃在听到那声微弱的“兄”字时,身体颤抖了一下。压抑已久的情在那声呼唤下瞬间崩溃。那滚烫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宣纸上,迅速洇开,怎么制止也制止不住,将那些娟秀的字迹染成一团团模糊的墨迹。
无声的哭泣更令人感到心痛。她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呜咽声从紧咬的唇齿间泄出,混合着泪水滴落纸面的“啪嗒”声,在空旷的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那支素银簪在她颤抖的动作下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跌落尘埃。
“皇兄……别哭……别哭……” 李墨婉看到李若璃如此崩溃的模样,心如刀绞,顾不得自己满脸泪痕,踉跄着走到书案前,想要着安慰哥哥。
“皇兄……别哭了,告诉玉儿……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玉儿……玉儿!”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妹妹,带着哭腔说着这段时间事情来龙去脉。
“哟——”
一个慵懒的声音,突兀地从殿门口传来,瞬间打破了这温心的一目。
“本宫远远就听着这栖凰阁里好生热闹,又是哭又是喊的,还当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奴才在闹腾呢。不曾想……” 那声音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一丝夸张的惊讶,“竟是咱们的永安公主殿下,和……三殿下?”
两人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栖凰阁那扇半开的殿门口,不知何时已站满了人!
为首之人,身着一袭华丽夺目的绯红蹙金绣鸾凤宫装,裙裾曳地,发髻高耸,插满了金凤步摇、点翠珠钗,珠光宝气,贵气逼人。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妆容精致,眉如远山,唇点朱砂,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尽是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轻蔑和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正是孙贵妃!
她身后,簇拥着数名低眉垂首、神情肃穆的宫女太监,如同沉默的阴影,更衬得她气势凌人。她先是慢条斯理地扫过泪流满面、满脸惊愕的李墨婉,随即,带着更加浓烈的恶意看着泪痕未干的李若璃身上。
孙贵妃缓缓走进殿内,目光先是轻蔑地扫过李若璃那狼狈遮掩的姿态,又转而落在李墨婉哭肿的双眼上。她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声音尖锐而刻薄: “啧啧啧,” 孙贵妃故作姿态地叹息着,指尖嫌弃地捏着纸张一角,仿佛那是什么肮脏之物,“瞧瞧,好好的一篇‘卑弱第一’,都给抄花了。看来咱们的永安公主,对这女戒的道理,领悟得还不够深呐?”
李若璃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羞愤欲死!她猛地攥紧了拳头,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剧烈颤抖,几乎要控制不住冲上去撕碎那张虚伪恶毒的脸。然而,残存的理智让她将所有的愤怒都咽回去。
李墨婉。她看着皇兄那摇摇欲坠、几乎崩溃的样子,一股怒火瞬间冲散了恐惧,她猛地挡在李若璃身前,像只护崽的小猫,对着孙贵妃怒目而视:“孙贵妃!你……你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这里是栖凰阁!”
“栖凰阁?” 孙贵妃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掩唇轻笑,眼神中尽是不屑,“本宫掌管后宫事务,这宫里的哪一处,本宫不能来?倒是三殿下你……”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冰冷,带着审视,“不在太后行宫好好尽孝,怎么跑到这偏僻冷清的栖凰阁来了?还这般哭哭啼啼的,扰人清静。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们如此姐妹情深。” 她刻意加重了“姐妹情深”四个字,眼神在李墨婉和李若璃之间扫视,带着一种玩味。
“本宫只是听闻,永安公主,身子骨弱,性子也怯,怕宫人们伺候不周,特意过来瞧瞧。” 孙贵妃的声音依旧慵懒,却字字带刺,“如今看来……啧啧,果然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呐。”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李若璃身上,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物,“只是这规矩,还得好好学学。见着本宫,连个万福礼都忘了行吗?还是说……抄了这半天《女诫》,都抄到狗肚子里去了?”
最后这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若璃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让她给这个陷害她、毁了她一生、此刻还来肆意羞辱她。
“你……!” 李墨婉气得浑身发抖,正要不顾一切地顶撞回去。
这时侍立在门边的春桃,在孙贵妃话音落下的瞬间,跪在地上,声音带着颤抖和急切:“贵妃娘娘息怒!永安公主殿下初习宫规,礼仪生疏,又……又因思念亲人,一时情难自禁,失仪于前!奴婢该死!未能及时提醒公主殿下向贵妃娘娘行礼!奴婢这就……这就让公主殿下!” 她一边说,一边膝行向前,去拉扯僵立当场的李若璃!
孙贵妃看着翠儿的举动,红唇勾起一抹满意的、冰冷的弧度。她站在那里,欣赏着李若璃那苍白脸上交织的屈辱、愤怒又不得不强压下去的挣扎。
“哦?是吗?” 孙贵妃的声音带着施舍,“那就不必行万福礼,行跪拜礼吧。”
“孙贵妃!”李墨婉再也无法忍受,直接对了过去,“贵妃!行万福礼!礼仪已足!宫中规矩,公主对贵妃,无需行此大礼!你这是逾矩!”
“逾矩?”孙贵妃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掩唇轻笑,眼神中尽是的嘲弄,“三殿下好大的威风,竟敢指责本宫逾矩?”她骤然收起笑容,眼神变得锐利,强大的气势压得李墨婉几乎喘不过气,“本宫今日亲自来到栖凰阁,你们大声喧哗,目无尊长,今日我亲临教导不懂规矩的公主,何来逾矩之说?永安公主连基本的万福都做不周全,本宫让她行跪拜礼,是让她深刻体会何为尊卑,何为顺从,到是三殿下!你竟敢对本宫如此无礼?来人!”
立刻有两名身材健硕的嬷嬷应声上前,直接架住了李墨婉。
“够了”李若璃大声喊到,“贵妃娘娘息怒,是我不懂礼仪,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她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望娘娘宽恕。”
“看来……永安公主终于开窍了。这跪拜礼,倒是行得比万福礼干脆得多。”她的声音依旧带着笑。
她伸手,狠狠掐住李若璃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那双含泪的眼睛里燃烧的恨意让孙贵妃愉悦地勾起唇角。
"瞧瞧这眼神..."她凑近李若璃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真像你那娘亲。"
孙贵妃看着她那屈辱样子让她感到异常兴奋,松开手,转身对身后的宫女道:"去取本宫的'教导工具'来。"
不过片刻,一名宫女捧着一个锦盒快步走来。孙贵妃慢条斯理地打开盒子,取出一根三尺长的檀木戒尺。
"这是本宫专门用来管教宫人的。"她抚摸着戒尺,"今日,永安公主还需要一点教导。"
李墨婉见状,大声喊到:"孙贵妃!你敢!"
"三殿下稍安勿躁。"她柔声道,"本宫这是在教导永安公主宫规礼仪,如果公主的礼数欠佳的话,那打得可是皇家的脸啊!到时候可不是我这样教导的。
她转向李若璃,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现在,双手捧住《女诫》,举过头顶。"
李若璃一不小心咬破了下唇,唇中流出一丝鲜血。她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捧起那本沉重的《女诫》,高举过头。
"很好。"孙贵妃满意地点头,"现在,本宫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错一个字..."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戒尺,"就赏一尺。"
她翻开《女诫》,用甜腻的声音念道:"卑弱第一——"
"卑...弱...第...一..."
"啪!"
戒尺狠狠抽在她高举的手臂上,顿时浮现一道刺目的红痕。
"声音太小。"孙贵妃轻声道,"重来。"
"卑弱第一!"李若璃几乎是吼出来的,泪水夺眶而出。
"古者生女三日..."孙贵妃继续念道。
"古者生女三日..."李若璃的声音已经嘶哑。
"啪!"又是一记狠抽。
"咬字不清。"孙贵妃摇头叹息,"看来公主需要更深刻的教导。"
“啪——!!!” 又是一记狠辣的抽打,落在几乎相同的位置!肿胀的手背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啊!"李若璃痛呼一声,身子前倾,手中的《女诫》差点掉落。
“啪”
"专心些,书可不能掉哦。"孙贵妃温柔的说。
她继续念着《女诫》,每念一句就等着李若璃重复。稍有差池,戒尺就会毫不留情地落下。不过片刻,李若璃的两条手臂已经布满红痕,有几处流出血丝。
殿内回荡着戒尺抽打的脆响和李若璃压抑的痛呼。李墨婉被嬷嬷死死按住,哭得几乎昏厥。翠儿跪在一旁,额头抵地,肩膀不住地颤抖。
终于,孙贵妃似乎厌倦了这个游戏。她将戒尺交给身旁的宫女,俯身凑近满身冷汗的李若璃。
"现在,知道什么是'卑弱'了吗?"她轻声问道。
李若璃的视线已经模糊,双臂承受了一次次笞打,早已肿胀青紫,有几处还留着鲜血,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能感受剧烈的剧痛。她眼前骤然陷入一片漆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向前栽倒。
孙贵妃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俯视着倒在地的李若璃,精致的脸上露出一种十分满足笑容,声音慵懒而虚伪:“殿下可莫要怪臣妾心狠,”她带着一丝假惺惺的怜悯,“臣妾……这都是为了殿下好啊。”
“孙贵妃!你……你根本不是教导!你是要活活打死皇……皇姐!你假借规矩之名行虐杀之实!你心如蛇蝎!你是恶鬼!是这皇宫里最恶毒、最肮脏的恶鬼!你不得好死!”李墨婉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她又转向李墨婉,并不在意李墨婉的破口大骂,温柔地说:"三殿下不要这么激动,有这力气还是去看看一旁的李若璃吧,放开她。"
松开的一瞬间,李墨婉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她不顾一切的扑到李若璃身边看着她的伤势。
这时的孙贵妃看着他们痛苦的样子,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像一个打了仗的将军,离开了栖凰阁。
。投票格式错了,要重新开个帖子 刘中豪 发表于 2025-6-7 19:29
。投票格式错了,要重新开个帖子
呃,不用删了,我知道怎么改格式了 文笔很好,这要是不进论坛真可惜了 名字和封号中间还有不同…可能忘改了吧 豪堪,已投赞同 不赞天理难容这篇 太强了 Cerberus阿凯 发表于 2025-6-8 00:05
文笔很好,这要是不进论坛真可惜了
那大佬,目前能进吗? 支持一把,投你一票。 感觉写的跟我老师一样的:) 相當好看 但為什麼皇帝要把太子變女的一定有其他深意吧 是全新的题材,太棒了 支持支持,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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