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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水云天 于 2023-11-4 19:54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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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票申请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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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自我介绍:我是水云天。能顺藤摸瓜找到贵坛,显然是看变文看的(褒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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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M0 D* _5 s3 N' C, ?6 D3.作品简介:以前兴之所至动笔写的老文,算是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的同人文,最后一个自然段是引用的原文。起先没有当成变文,写完后发现潜意识的流势与变文是高度一致的,理当归为变文了。也算是童话体裁吧,所以是可以安全地拿给孩子看的变文哦。字数约一万一,(可以拿给孩子看所以当然是)无H。
, c5 s+ S) c* {% i  S3 h4.原创声明:本作为未在他处发表过的原创。5 p. Z5 _( W. Z0 m5 I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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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作品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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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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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与无边无垠的陆地交汇的地方,珍珠似的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群岛。群岛之中最大的一个岛屿,被其它岛礁众星拱月一般拱卫着的那个,由于积累了足够深厚的泥土,又屹立了足够久远的时间,郁郁葱葱的繁盛林木早已覆盖其上,除了沿海的一线,一切都被茂盛的森林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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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宏伟的宫殿就这样隐没在绿树掩映之下,只在它延伸入海的地方露出冰山一角的辉煌。这宫殿的四壁是用一种发光的淡黄色的石块砌就的,地上铺有白色的大理石的地砖。这些地砖并不安安分分平平整整地拼在一起,而是起起伏伏高高低低,东一块西一块地组成绵亘不断的台阶,有如凝固的海浪。这些大理石台阶做成的海浪在宏伟的宫殿内翻腾向前,直找到一个出口通向海岸,在那里与真正的海浪相撞,却永远不会相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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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高贵的宫殿的地位崇高的男主人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位王子也有十五岁了。这位王子如今正枯坐在大理石台阶离海浪最近的第二级上,他的赤脚踏在下面一级,也就是离海浪最近的第一级上。浪花有规律地从他脚下的一级台阶褪去,留下一片带有暗色的水迹的台阶,随后卷土重来,堪堪停在王子脚下的一级台阶,而无法浸湿他的脚。事实上王子从下午开始就坐在这里,并且根据涨潮和落潮不断地调整自己的位置,所以他的脚至此仍然颇为干燥,偶尔有调皮的点点浪沫飞溅其上,也会被不间断的海风轻轻拭去,只让极其微小的盐晶析出而留在脚上。王子一直坐到了漫天星斗密布的时候,他的脚因而在星光照耀下与繁星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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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王子没有闲心观察他的一闪一闪的两只脚,他的眼神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放在海面上,时而飘向海天相接的远方,时而流回两级台阶以下的海浪。王子的仆从们大多认为他在等一个人,但是他们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从海上过来,让王子在海边苦苦等待。只有极少数同王子亲密的人有权信誓旦旦,说王子寄希望于一种飘渺而不可能的存在,说他痴望一个比陆地上的女子美丽何止百倍的女人将上半身浮出水面,说他甚至会把遥远的浪花错看作一条镶有八个牡蛎的鱼尾。无论如何,在这些人看来,不管王子在等谁,他早就可以转身就走了,这并不会失却了他高贵的身份所应有的礼节,而恰恰是一种礼数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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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王子可以起身离开了。他可以沿着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大理石台阶走出一条平平整整开开阔阔的路来,一路弯弯绕绕曲曲折折,走过林林总总的装饰画,经过栩栩如生的大理石雕像,掠过落落大方的丝窗帘和织锦,走进一道方方正正的大门,一个空空旷旷的大厅,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十数年了。大厅里金碧辉煌的王座此时被换成了一张富丽堂皇的大床,奄奄一息的老国王就躺在上面,等待着他最小的,也是他最宠爱的王子前来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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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老国王在小憩,王子可以轻拍几下他的金线和银线编织的被子,在他的耳边轻唤几声,老国王便知道是他最宠爱的,也是最小的那个王子来看他了。他于是屛退左右,有些艰难地从金银织成的沉重的被褥中钻出半个身子来,待大厅的大门被最后一个仆从关闭的时候,他清了清干枯的嗓子,用半聋的耳朵确认大厅的四周传来的回音,包括王子的哥哥在内,旁人一个也不剩了。他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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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国王会给王子讲许多故事,一半关乎无边的陆地,一半关乎无垠的大海,一半关乎无际的天空,一半关乎人,一半关乎神,一半关乎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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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国王的许多故事当中,一个关于美丽的女人的故事是这样的:海伦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美到在她嫁给斯巴达人的国王之后,特洛伊的王子又为这份美貌抢走了她,希腊人和特洛伊人持续十年的战争由是打响。最后希腊人攻陷了固若金汤的特洛伊城,而海伦和海伦的美属于胜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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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关于美丽的女神的故事是这样的:一个金苹果上面刻有一句话,献给最美丽的女神。为了这个苹果,更为了这句话,天后、智慧女神和爱神请来一个王子决出她们的高下,并各自许诺重宝。王子最终被爱神的许诺打动,在她的指点下前去寻找世间最美丽的女人。这个王子正来自特洛伊,而这个女人正是海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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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美丽的女妖的故事则更多一点,或者说,王子记得更清晰一些。老国王痛心疾首地说,海妖在水陆交界之处展现她们无与伦比的歌喉,让过路的水手为之心醉神迷,他们的船只触礁而浑然不觉。老国王忿忿不平地说,魅魔在夜幕掩映中展露她们长有山羊角的美妙绝伦的胴体,吸收上钩的男人的精气,借以繁衍和施展邪恶的魔法。老国王最后语重心长地总结说,一切不三不四不伦不类的貌美女人都等价于女妖,应当予以高度重视和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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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忍不住问,那美人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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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鱼?她们最可怖了。老国王的诧异和愠怒看上去有些夸张,他将身体又前倾了几分,却转而用温柔的语调说,她们兼有魅魔的美丽身体与海妖的美妙歌喉,她们是天底下男人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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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又问,她们也诱惑男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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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听说过。这样说着,老国王忽而用力挥了挥手,但是想来如此,怎可能不呢,拥有那样的美貌,那样的歌喉,若非如此,她们为什么不深居大海,为什么要出现在男人眼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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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刚欲接着问,您亲眼见过美人鱼吗,结果老国王又挥了挥手,打断了他没说出口的话,孩子,暂且收敛一下无处安放的好奇吧,将会有一位高贵而美丽的公主供你迎娶,她的陪伴和她的品格自然会让你知道何为高尚的人类的灵魂。至于美人鱼,虽然她们的寿命长达二三百年,虽然她们歌喉曼妙、貌美如花,但她们是没有人类的不灭的灵魂的,只有人类才拥有这种最为可贵的东西。一旦命数已尽,我们将脱离这个尘世间的躯壳,灵魂将升入永恒的天国,而美人鱼和所有其她女妖会像朝阳下的泡沫那样消弭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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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老国王面对自己的孩子露出欣慰的表情,又剧烈地咳嗽起来,王子于是轻轻拍打几下老国王弓起的背脊。老国王依旧咳个不停,王子就唤来大厅外的仆从和他的哥哥。他们急忙端上煎好的汤药,从大门到大床由仆从们排成长长的一列,汤药沿着这条加急人列从门外的仆从手中传递到大床边的最后一个人手里,也就是王子的哥哥手里,由他服侍老国王服下汤药,再躺得服服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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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王子唤来这些人以前,老国王从怀中掏出了一根镶金饰银的小杖,郑重地交在王子手里,又让他藏进怀里。他告诉王子,年满十五岁的你已经成为一个男人了,这是国家的权杖,这是你最宝贵的东西,一定要保护好它。王子想问,那人类的不灭的灵魂和这权杖比起来哪个更宝贵,我应该先保护哪一个?但是他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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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王子呆坐在大理石阶离海浪最近的第二级台阶上。明月高升,洒下水样的银泛在海面上,远处起伏的海浪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一个满月之夜。每个满月之夜,王子心目中最美丽的女人都会从海里浮现。她灵巧的俏皮的螓首会忽然钻出海面,她长长的湿润的头发会遮住胸前,她温婉的莹润的肌肤流下水珠,看一看四周,没有闲杂人等,清一清嗓子,她无伦的美妙的歌喉会就此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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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不在闲杂人等之列。有时他取来宫廷教师所授的乐器,倚歌而和之。有时兴之所至,他翩翩起舞,十五岁的身躯于岸边上下翻飞。其实他可以开口对唱,但他太过羞涩,唯恐唐突美人。整个宫殿的人都知道王子歌舞皆擅,但他素来不愿在宫殿时常举办的盛大晚会上露一手,尽管那样能赢得来自五湖四海的客人为他欢呼鼓掌。每当王子在小美人鱼面前一曲舞罢或者奏罢,她会为他轻轻鼓掌,她的仍在歌唱一样的银铃般的说话声音会响起,王子知道这是在夸奖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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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王子不通人鱼的语言。他曾经私下里恳求他的精通多国语言的哥哥教他人鱼的语言,哥哥只是气急败坏地说人鱼没有语言,即使是有,他作为男人也学不会这种语言,更没法教会王子。可是同小美人鱼相处之日久,王子觉得自己不需要学习人鱼的语言了,或者是已经学会了,因为当小美人鱼开口歌唱的时候,王子总能听懂她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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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在海里被看作一个沉思的不爱讲话的孩子,王子从她的歌声里听见她飘飞的思绪和变幻的心情。有时她的歌声倾诉百转柔肠,有时是在给王子介绍面前这个无限的大海。人们知道海底铺满了白砂,但这样单调的景色远非那里的一切。陆地上种有多少种奇花异草,海底就种有多少种同样奇异的植物,枝叶都柔若无骨,荡漾水中,斑斓的鱼群穿梭其间。好似飞鸟,王子心想。海王宫殿的处所坐落在海底最深的地方,墙是由珊瑚砌成的,窗是由琥珀搭成的,屋顶上铺着黑色的蚌壳,随水流一开一阖,每一颗蚌壳里都含有亮晶晶的顶大的珍珠。像我帽子上这样大的珍珠?王子试着用乐音询问。小美人鱼望向他的头顶,绽开笑颜,抿着嘴唱,像你帽子上这样大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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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王是她见过的唯一的男性人鱼,但是他做了好多年的鳏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海洋王国和没有他也没什么两样,剩下的人鱼都有一个绝色女人的上半身。下半身可以让我见一下吗,王子小心地询问。小美人鱼的身躯沉下去了,只露出半个头在水面上,脸庞红红的。她吐出一长串气泡,忽然钻到水底下去了。王子连忙站起来寻找,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跳入海里找回她,可是当他的脚尖被海浪舔舐的时候,他瑟缩了。他不能这么做,他不敢这么做,他也不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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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海面上,一个巨大的浪花忽然掀起。在浪花之巅,在月光忠实的照耀下,王子清清楚楚地看到一轮闪着银光的鱼尾从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光,似乎过了许久才落入海面,他甚至得以明明白白地看见八个大牡蛎紧紧地镶在鱼尾上,在空气中一张一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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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她的歌声之美,王子难以形容,也不必形容。反正美到王子想一直一直和她在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王子想起了老国王所说的不灭的灵魂的事情。王子问她,陆的儿子和海的女儿不可以在一起吗,人类的孩子和人鱼的孩子不能在一起吗,她摇摇头只不答,王子猜测她也不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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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鱼的歌声也讲述过海的其她女儿的事情。她说她是海王的第七个孩子,也是最小的孩子。她的六个姐姐,一个比一个大一岁,每个人到了十五岁时就被允许浮出海面。她今年也十五岁了,循着她的六个姐姐指点的路径找来了这座宫殿,但是除了她以外,她们压根儿不敢这样靠近这座台阶,只敢在稍远的海面上露头看着这边,看着她们最小的妹妹冒险。聆听这一段时,王子偷偷瞥向歌词里的方向,却没见到半点人鱼的影子。她们在的,她们只是害羞,小人鱼咯咯笑着唱,她们悄悄守望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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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鱼所唱的歌词与曲调大多由她现场编织,在这些歌谣里,关于王子的部分越来越多了。自然,这个发现令他多少有些窃喜不已。王子在心里偷偷记下她的一些歌曲,于是宫廷教师惊奇地发现王子时而能奏出他从未传授也从未听闻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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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鱼游回来了。她刚钻出水面,向王子递出一个笑容,忽而她的眼神惊恐了起来,怆呼一声,她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唯余海面上一点水波回荡。王子又急又快地站起身来,肩膀正撞上了一双手,把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他的哥哥。哥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到第三级台阶来了,他想收回的手也收不回来了,只好就这样垂下。他抢先问了出来,你不怕海了吗,我的弟弟?这样漆黑的夜里,一个人坐在海边很危险的,不是下一任国王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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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惊又惧的王子瞪了赔着笑的哥哥一眼,又向海面留下柔情的一瞥,快步离开了海边,但是他的心还留在那里。那个小美人鱼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他决心自己寻求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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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的歌舞师从宫廷教师,宫廷教师师从全国最著名的善才,而这个善才师从一位来自东方的智者。王子向宫廷教师学习了歌舞、外交、治国理政,而据称这位智者掌握了陆地上和海洋里一切的知识。如今他正下榻在宏伟的宫殿尽头,为老国王调配每日的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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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拜访这位智者,王子向着宫殿隐没在丛林间的尽处出发了。他以前从来没有走到过宫殿这么远的地方,白色的大理石地砖从某处开始逐渐变得黯淡,随着他向前的步伐,这些地砖变幻着色泽,先是暗蓝,随后是淡紫,深红,土黄,墨绿,最后定格在一片不深不浅的棕色。同时这些地砖高低起伏的幅度也大大增加了,令他难以攀登,只得绕行。它们在王子面前组成一个个小丘小岚乃至小峰,挡住他的前路。峰回路转,他拐过一个又一个大理石峰,往往见到一座更高的山峰突兀地矗立眼前,故意拦住他似的。王子只在老国王的故事中听说过迷宫,从没想过自己已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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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重水复。天旋地转,王子躺倒在一块棕色地砖上,他的后脑勺磕在地上,咚的一声,撞得他眼冒金星,干脆阖上双眼。太阳悄悄移动自己在天空中的位置,一块石峰的阴影投射在王子脸上,令他感到面部一凉,如同泡入水中一样。小人鱼的笑靥又出现在他眼前了。她启唇轻唱,鬼使神差地,向来不愿献丑的王子也跟着轻轻唱出了声,歌唱海底的植物,海底的宫殿,海底的珍珠。力量随着歌声流回了王子的四肢百骸,他重又站起继续前行。王子一支接着一支地唱着小人鱼的歌谣,歌唱海底的一切风光,歌唱她的姐姐她的父母她的亲人,这时怎样逼仄欺人的大理石地砖在他眼里都失去了魔力,再也无法阻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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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完除歌唱王子自己的那些歌谣以外的最后一曲,王子终于走到了地砖与泥土交汇之处,由于颜色几乎一致,过渡得十分自然。那里的棕色地砖上布满了青苔,砖缝间长满了青草,几个同样布满青苔的旧花盆随意摆放在这里。他向不远处望去,有一个为花盆簇拥着的小木屋,智者应当就住在这里。王子用王家礼仪中最恭敬的敲门方式敲了敲木屋半朽的小门,回应他的是一声如同在水中发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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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坐落在地砖与泥土的接缝之处,屋里的旧花盆无不栽有各式植物,绿意盎然像一个微型森林。智者就站在木屋的正中央,他的两条同人类一模一样的腿各踩地砖与泥土的一边。但是不出意外地,王子首先注意到他的上半身是一条巨大的鲶鱼。如果用人类的叫法,智者正弓着腰驼着背与一株长有血盆大口的植物嘴对嘴,一只棍棒粗的鱼虱从智者口中吐出,被植物一口吞下。王子盯着那条鱼虱,不知怎的想到了他怀里的权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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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者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水中传来,他说,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小傻瓜。王子说,为什么叫我傻瓜。回答是,我是智者,来我这里的人在我眼里自然是傻瓜,你的爸爸已经是一个老傻瓜,你哥哥也要变成一个大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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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的意气上来了,又说,那你讲讲看我为何而来。智者说,你希望和一个永远无法在一起的人永远在一起。王子笑了,心想,我只是无法永远和她在一起,为什么说永远无法在一起,说,你说错了,看来你不了解情况。智者的声音听起来也笑了,是你不了解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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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避开了这个话题,说,开门见山吧,你能怎样帮我。智者说,我可以为你开一个药方,喝下它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我还可以帮忙煎药,不过要另外收费。毕竟你是新顾客,药方是免费的,只是得麻烦你提供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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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问,药引是什么。智者说,你身上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王子想起老国王的话,说,一定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可。智者说,药引是药眼,在这上面付出多少,你的药就具有多大魔力,老傻瓜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大傻瓜也将付出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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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沉默了许久,最后说,你拿走我的不灭的灵魂吧,我想这才是最重要的那样东西。智者纠正说,我要拿走你的灵魂,权杖,和你身为男人的证明。王子急了,不是最重要的唯一一样东西么?智者不紧不慢地说,小傻瓜,这些是同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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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颓然地坐了下来,闭上双眼,小人鱼描绘的海洋又浮现眼前,王子像是又捕捉到她在那片海里灵巧地穿行的身影。没来由地,也可能是有预谋地,他想与她共游。仍然闭着眼睛,他问,拿走男人的证明是指,智者几乎是在瞬间给出回答,没错,王子跟着又说,不是男人的人就是女人,智者紧接着叹了口气,一连串泡泡从他嘴边鼓起又涨破,说,毕竟在这里,不是男人的人才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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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权杖,变成女人。没敢睁开眼睛,王子对智者说,请你赶快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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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见智者小心地为煎锅加入最后一味药,一只碗口粗的硕大鱼虱,从智者口中新鲜取出的。双手接过汤药,王子说,之前一直没问,这服药的效果是什么。智者说,让你接触到海水时可以变成人鱼。王子一哆嗦,临出门前,又问,煎药的费用如何支付。智者说,请你现在喝下这服汤药,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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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时的王子起先一言不发,稍稍低着头向前赶,可是小人鱼的旋律不知不觉间萦绕在他的脑海,再也无法赶出去了。王子本打定主意不再开口,并且加快了脚步,却已经将这旋律轻哼出了声,正是歌唱他自己的那些曲调。他走得愈快,这动听的曲调便愈是吸引他,令他更加无法停下哼唱的声音。当王子低着头疾步绕过一条小径的拐角时,他差一点儿撞上了一块突兀的巨大石阶,嘴上哼唱的声音也为之一滞。望着石阶怔怔地站在那里,王子忽然扬起了嘴角,同时垂下了眉毛,放声高唱起小人鱼那些关于过往的他的歌谣。他一面唱一面走,头颅高高抬起几乎不看路,却再没跌过一次跟头。他的音色听起来前所未有地美妙,大约是因为如此,两行清泪从他已经挤成一条缝的眼角流了出来,变成一滴一滴泪珠洒在他行经的地砖上,这些地砖从棕色变成墨绿色土黄色深红色淡紫色暗蓝色最后是白色,此时王子的眼泪已经哭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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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偌大的宫殿里生活,不免要遇上许多难以理解的事情。这天仆从们看见的怪事统共有三件,其一是尊贵的王子独自一人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步行回宫,其二是王子拒绝了所有上前的仆从径直走向他的寝宫,其三是王子脸上挂着奇异的表情让一半人认为他在笑而另一半人认为他在哭,这时满天星罗棋布。几个同王子亲密的仆从煞有介事地声称,他们隔着很远就看见王子脸上还带有半点没来得及风干的泪珠在闪闪发光,但是当王子走近前时那点泪珠就消失了。其他的仆从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仆从们自发地分成了各执一词的两派,在王子的寝宫门口小声争执。这也是为了打发他们站在寝宫门口无事可做的时光,因为自那天起王子再也没有打开过寝宫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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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过后,站在王子寝宫门口的仆从换了两批,仆从们议论纷纷的话题则早就不知道换了多少批。几个月前他们最感兴趣的谈资是王子的哥哥与身世成谜的海洋公主的故事,由一个能说会道的老仆从绘声绘色地讲述:王子的哥哥如何一时兴起去海边漫步,如何偶然救助一位昏厥在台阶上的少女,少女是如何将下半身泡在水里,如何用浓密的头发盖住上半身,走起路来如何轻盈得像一个水泡令人啧啧惊奇,跳起舞来如何惊才艳艳却面色不畅,如何在被询问是否贵为一位公主时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指向大海的方向,以及最重要的,如何美得倾国倾城,只可惜永远失去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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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王子的哥哥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出入起居几乎同她形影不离。她文雅轻盈的步伐和举止让宫殿上下的人都笃定她是别国一位落难的公主,幸而被海浪送上了这片群岛,却夺走了她的声音,使她甚至无法开口讲出故国的名讳,所以每当她跳起故国的舞蹈,都因这般悲思而动容。病榻上近期病情恶化的老国王也得知了这位落难公主,随即下诏宣布她将成为新国王的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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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同秘密宣布的还有新国王的人选,老仆从讲到这里颇为神秘地顿了顿,满意地看着周围的同事一脸期待的表情,紧接着看见王子的哥哥风风火火地走来,手握一串钥匙叮咣作响。他看也没看两旁慌慌张张对他行礼的仆从,一边大力敲打起王子寝宫的大门,一边用那串钥匙一个一个试了起来。他带来一个噩耗,老国王辞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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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王子的哥哥试到只剩最后一串钥匙时,寝宫的大门向内打开了,三年不见的王子就站在门后,浑身上下用过量的丝绸制衣服裹的严严实实,细纱头巾扎了三个,让人联想到某种小吃。于是乎,王子一言不发地跟着哥哥走过长长的大理石台阶的时候,发现所有见到他的仆从都不免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他,要么是一种惊异而迟疑的眼光,要么是一种新奇而畏葸的眼光,前一种眼光来自王子面熟的仆从,后一种来自面生的仆从。不论哪种眼光都多少令他难以忍受,因此他的头逐渐被这些沉重的眼光压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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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宏伟地向两边打开的大门今天只开了一边,王子就这样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走进大厅,发现这大厅比三年前更显得低了许多。一动不动的仆从们站成两排,从大门延伸到大床,低着头的王子看不见仆从的上半身,但他知道他们一定是同他一样表情肃穆地垂着头的。王子向仆从末尾的方向微抬起头,看见那张大床比起三年前像是更加光彩夺目,但是当他的视线上抬到床尾以上,刚能看见床上一动不动的老国王之前,他的头就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摁了下去,他只来得及看见仆从的末尾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只是现在他仅能看见对方颀长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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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的哥哥负责主持,开始用一种王子从未听过的尖利声音,混合着浓重的异国口音开始发表演说了,甚至时不时夹杂着几个外语单词。王子好不容易听出,她就是那位高贵而美丽的公主,应当是老国王亲口要许给自己的。低垂着头的王子依然只能看见公主的双腿,心里却装着另一个完整的人,或者说人鱼。他不可抑制地想到小人鱼的那条镶有八个牡蛎的鱼尾,如果将公主的这双腿安给小人鱼,将是极美极合适的,比起任何其他的腿来说。王子又想了想,但还是比不上鱼尾,哪怕不镶上那八个大牡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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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王子的哥哥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清晰无比地宣布,作为老国王的长子,为了国家的和平与稳定,他将迎娶公主,继任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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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大门缓缓关闭,门缘与地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王子这才抬起头,发现哥哥停下了演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像是盯着一根权杖。王子摊开双手,我身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却发现哥哥微笑着走过来,他身前的两列仆从在他靠近时后退一步,又在他经过后跟在他后面,从王子眼中看上去像是仆从齐心协力将哥哥传递了过来,正如传递一碗汤药那样一丝不苟。此刻大门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在王子听来格外刺耳。向后退了两步,他转身就跑,赶在大门完全关闭之前跑出了这个令他喘不过气来的大厅。在他跑出去之前,两侧站立的仆从没有阻拦,他得以亲眼确认的最后一件事情是,如他所料,那些仆从的确是低垂着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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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厅外的王子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丝窗帘和织锦换了与三年前有别的样式和颜色,同他记忆里原本不同走廊对应的颜色完全不符,他差点因此在宫殿里迷路。四周悬挂的装饰画也截然不同,画中人像是陌生人一样盯着王子,使他感到毛骨悚然。大理石雕像给王子制造了最大的麻烦,它们几乎是横七竖八毫无章法地摆放,往往叫奔跑的王子来不及躲闪,身上厚厚的衣装被雕像的棱角挂出一道道裂口。王子也顾不上太多,反倒觉得这些原本是他主动穿上的以轻柔灵活著称的丝绸衣物被撕掉后让他轻松许多,这时他感到头上闷热,于是他伸手扯下了一条号称透气清爽的细纱头巾,随后是第二条,第三条,他三年来未曾修剪的一头长发飘荡开来,王子发觉自己跑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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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几乎不假思索地向海边跑去。但是正如宫殿的许多装饰同三年前大变样那般,那条大理石铺就的通往海边的路也让王子难以辨别,因为它竟然并非向低处而是向高处延伸,这也使得王子看不见这条路尽头的大海。尽管如此,王子还是跑上了这条路,向一个看不见的大海奔去,越向上他的速度越慢,不知道是因为爬坡而疲惫还是因为靠近了大海。跑到,或者说爬到大理石道路尽头,也就是大理石山峰的顶端时,王子一个踉跄跪了下来,双手向前一撑,正好抵在悬崖边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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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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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小心翼翼地将脖子向前伸了伸,往下看去。月光清清楚楚地照出海浪在崖壁上撞得粉骨碎身,雪白的浪花四散飞溅,这一切距离崖顶的王子太过遥远,他不必担心浪花会溅在他身上,但他排解不了这种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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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恰是一个满月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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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突然冒出来了。想到这个念头时王子浑身一悚,再看向大海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如同那些仆从看向他的眼神一般,既惊异而迟疑,因为这时他与大海很近,又新奇而畏葸,因为此时他离大海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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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就这样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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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悄悄钻进王子胁下,等到他反应过来时,王子已经整个被提起来了,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提起他的那人猛然将王子往前一送,现在王子已经越过了悬崖,悬在半空中了。只要一松手,王子就会直挺挺地坠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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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并没有就此被立即扔下去,而是被那双手转了个身,他得以看见这双手长在两只胳膊上,这两只胳膊长在他哥哥身上。他认得出哥哥,但是认不出这胳膊和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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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的声音听上去含混不清,夹杂着他先前所熟习的所有外语,王子确信这其中是不包含人鱼的语言的。哥哥将接下来这句话重复说了很多遍,每一遍都运用了不同的外语单词,直到最后一遍他才勉强说出了完整的句子,口音浓重不像是一国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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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给我一国之君的权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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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说权杖不在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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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撒谎的,我亲爱的弟弟?这件事宫殿上下何人不知,老国王犯了一个错误,他将权杖交给了你,而不是我。不过你现在有机会弥补这个错误,只要你现在把权杖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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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说可是有件事宫殿上下没人知道,我把权杖交给了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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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愣了一下,脸色在月光照耀下越发冷了,声音也愈发暴戾含混。他给了你什么?你用国王的权杖换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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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说和她永远在一起的机会。为此我还失去了灵魂和男性的证明。你现在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了,哥哥,你永远拥有了权杖,而我再也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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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几乎吼出来了,你说话像智者,我的弟弟,而我再也不需要智者,永远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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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王子的脖颈就被死死攥住。哥哥满意地看见王子的瞳孔惊恐地望向前方,望向他。哦,他是该惊恐,他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免于一死,就凭这种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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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王子眼中旋即平添了一份全然不同的惊讶,这时他的视线已经越过了哥哥落在了背后。哥哥没有注意到这种细微的变化,或许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直到一柄锋利的刀子从背后捅穿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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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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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朝思暮想的人儿就站在哥哥背后,她启口欲言,却像一个空心的风铃一样没发出一点声音,王子也一时语塞,直到哥哥发出了最后一声呜咽,他扼住王子的手松开了。在王子的视野因下坠而消失之前,他看见哥哥的鲜血流到了她的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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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紧紧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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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包裹上来的体验是王子前所未有的。比如三年未剪的头发忽然失去了重量,比如耳朵的一阵冰凉,比如动动臂膀就能感到的阻力。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将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用一点点目光小心翼翼地试探这方水域。映入眼帘的是数不清的气泡分裂又合并,肆意变形,它们比天上的星要多,比海边的沙要多。王子身穿的丝绸变成了一条条布片,争先恐后地游离他的身体,追随气泡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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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布片和气泡都一路上浮,只有王子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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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映出这般景象,他不由得张口,没成想却吐出一个大气泡,倒灌了一口水,吓得他又闭上了眼睛,世界重归冰冷与黑暗。只是连王子也没想到的是,冰冷而黑暗的世界里,仍会有温暖而光明的歌声传来。那几乎是王子三年来时时挂念的声音,但音色有所区别,而且是六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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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王子感到一双温柔的手托来,止住了他下沉的趋势,随后是第二双手,第三双手,最后足足有六双手齐心协力,将王子向上托举。王子这才敢睁开眼睛,一片银白的光斑在他眼前放大,那是月与海的交界。他离海面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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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当此时,白斑正中央的一个黑影急遽放大。小人鱼的姐姐们忙将手从王子身上移开,她们的歌声也戛然而止,寒冷似乎要卷土重来。王子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团成团的温暖就击中了他的胸口,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嘴唇。王子从未能够,也从未想过能和小人鱼紧紧相拥,但是此时此刻这成为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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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鱼的六个姐姐手挽着手,绕成一圈,她们的六重唱再度响起。温热的触感从嘴唇流向王子的四肢百骸,他的双腿不自觉地合拢了,融化了。似有千百把巨锤一下一下地砸在这双腿上,伴随着周身奇异的阵痛,伴随着逐渐攀向高潮的歌声,它们在一团火热的感觉中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开彼此了。一层新生的细密的鳞片随即浮现在双腿,或者说鱼尾表面。它们遇水便开始硬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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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王子失去了陆地上的一切,却拥有了一条鱼尾。王子试着摆了摆这条新生的尾巴,以一种自己都不敢置信的速度钻出了水面,那是第一次游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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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王子还要经历许许多多的第一次。例如,当小人鱼笑嘻嘻地掬起一捧水时,就着月辉,王子这才第一次看清楚她自己现在的模样。例如,当小人鱼轻轻唱起过往的歌谣时,王子第一次情不自禁地哼唱出声,她的声音由起先的细不可闻到引吭高歌,陆地上的百灵鸟也唱不出这样美妙的歌声。例如,在一轮红日爬上海面之前,王子同小人鱼和她的六个姐姐一齐下潜,游向她们在海底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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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然而它是很深很深,深得任何锚链都达不到底。要想从海底一直达到水面,必须有许多许多教堂尖塔一个接着一个地联起来才成。海底的人就住在这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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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88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看着是云里雾里的,没能勾起我一点细看的欲望,更别说还没有h,那更没兴趣细看了,希望你能多学习学习其他过了的申码文吧,我看你楼下的那篇换身我和小栗子就写的不错,比你这篇看起来有吸引力多了

这个论坛涩涩的多,你这种风格的比较难进

发表于 188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换个方向,这种风格通过率无限接近于零!

不得不承认这篇文虽然写得还不错,但正如楼上所说,这篇文的风格没法满足论坛其他人的需求3 J0 P- E  L1 U5 j. h0 X
ps:与我个人而言,看在字长且有创意的情况下,给作者一个赞票,希望作者下一篇加油!

写的真好啊,偶尔来点小清新也不错

毕竟是tsf论坛,主题是tsf,并一定要h,所以我会给予你肯定。

合我的口味,所以我投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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